秀吉一脸愁容地杵在市集上,两只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好。
国人们眼光灼灼地看着这一家子,但是谁也不肯上来接茬。
当看到公子卬出现在府邸门口,秀吉飞也似的扑了上去:“太傅,犬子有膀子气力,很能吃苦的;息女也是乖乖,洗衣做饭都很勤快,吃的还少,一顿不过二十釿。太傅开恩,让他们进入战俘营吧。”
秀吉说着说着,口中呜咽起来,泪水在眼里婆娑,整个世界都朦胧了起来。
“战俘营很苦的,是用来惩戒犯人的,你怎么会想着把儿女送入战俘营呢?”公子卬道。
秀吉絮絮叨叨地说道:“因为战俘营里每天只需要工作四个时辰,有粮有肉管饱不说,还发冠帽、大衣、鞋履,还管修补。
况且我见到舆人还管他们的教育。这哪里是处置战犯啊,这简直是仙境!我的孩子进了战俘营一定会有出息的。
如果太傅觉得我的孩子不足以成为惩戒的对象的话,我这就让他们作奸犯科,保证犯下足够的罪行!”
公子卬似乎摸到了秀吉的思路,道:“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?我对治下的百姓肯定会比长狄战犯要好的多的,如果黔首们过的不如意,我一定会尽力改善的。”
秀吉闻言,悲从心来:“我家住在长丘之西郊,长狄先把我们家里洗劫了。孩子他妈跛着脚逃不掉。家里被付之一炬,谷物被搜刮一空,田里的青苗也被马蹄践踏,要不是跑得快,我们父子三人也得留下。
这一季的粮食肯定没有指望了,要是不让孩子们在战俘营里打工,我们家恐怕都要饿成枯骨了。”
公子卬转身问管理:“我们不是给野人发救济粮了嘛?”
管理在一旁补充道:“长狄把野人的钱粮掠夺一空,唯有城内的国人还有积粮。虽然我们给民众分发了一些粮食,但是野人家里的田地若是给长狄糟蹋得厉害,我们的粮食也不够帮他们挨过这一年的。”
荡虺道:“咱们就不能给他们多施舍一点吗?不是说还有一年之用的粮米吗?”
管理苦笑道:“城外战俘还有几千张嘴巴,城里的工匠、官吏、士子都需要养活,还要防范西面的郑国偷袭,人吃马嚼的,只能苦一苦野人了。
寻常灾年,譬如兵灾、水灾、旱灾、蝗灾,大家施粥都是做做样子,还是要靠野人自己在山里刨点吃食。你们是没见过那种惨状。野人易子而食,一边含泪,一边啃肉。”
四人的讨论引来了国人进一步的围观。
有人觉得特别难以理解:“这。天底下怎么有这么荒谬的事情。放着宋国的野人饿肚子,还要一天三十几釿的五谷、十几釿的肉食来供养始作俑的长狄。”
“若是当初不提出优渥一点的条件,战争不会这么快结束,长狄或许还要拼死抵抗一阵,谁也不想大伙在胜利前有什么损伤和变数。”
“答应得太草率了,现在毁约背誓,会遭到天帝的厌弃的。”
“慈不掌兵、义不养财、善不为官、情不立事、仁不从政。此言得之。野人不过蝼蚁,战时用作炮灰,太平时节使唤劳役、抽取税负,别无他用。从没听过野人会起来造反而令君子丧家失国的。太傅且由着他们去吧。兴许他们能刨野菜,抓老鼠充饥,挨过去的。”
参加讨论的人越来越多,秀吉的脸色愈发苦楚。士人、国人,一个个都不把野人当人看。
公子卬的思绪开始飘扬,这一幕,是如此似曾相识。
“世界被划分成重要的人和无足轻重的‘非人’。”公子卬想起了乔治奥威尔的名言。
眼前的国人、士人都摊摊手,耸耸肩,脸上做出一副没有办法的样子:“这就是命啊。人有时候就得认命。天灾、兵灾年年有,摊到谁头上就得认。”
“嗯哼!”公子卬清了清嗓子,现在的发言越来越残酷了,秀吉浮现出绝望的神色,公子卬觉得自己必须出面说点什么了。
“诸位,我将两句。”
嘈杂声顿时戛然而止。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地望着公子卬,他们的主心骨,长丘城内威望最高的人。
“在长狄围困长丘的时候,朝中大臣都主张放弃这座城市,因为国库失火,没有钱粮,谁都不打算出兵相助。如果我、管大夫和荡虺不来的话,诸位估计已经沦为阴间一鬼了。”
国人们顿时哗然,群情激愤。
公子卬按了按手,示意大家噤声:“在这些人看来,必要的时候,士大夫要为君王牺牲,国人要为士大夫牺牲,野人要为国人牺牲。我是不同意这个观点的。
你们嚷嚷着让野人为你们牺牲,不理会他们死活的时候,诸位有没有想过,被人抛弃的滋味。”
一些国人顿时自惭形秽低下了头。
“如果今年大批的野人饿死了,那么明年的田地就会抛荒,粮食产量就会骤然下跌,粮价也会涨到天上去。要是耕地的野人过的不好,那贩卖给城里的粮食也会短缺,作为工匠、武人、舆人的国人一样会饱一顿,饿一顿。”公子卬先从道德上批判,再从现实上陈述利弊,大家转念一想,还真是这么一回事。
“太傅您说的对,您比大伙都看得清楚,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,我们都听您的!”
“就是,就是!都听太傅的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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