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爷笑着摇头,拉他起来,一一介绍。宋临像木偶一样不停地拱手作揖,叫喊什么喊什么。
朱佑杭这帮子亲戚非富即贵,宋临动动嘴皮子喊了十几声“伯父、叔叔、哥哥、兄弟”……见面礼划拉了一大堆。
要是有人对宋临说:宋大人,这没本的买卖好啊,只赚不赔。
宋大人铁定照他脸上一口啐过去:有本事你来试试?祖宗八代的脸面都丢光了。
晚上开宴,宋临面皮僵硬一脸笑容。您要是叫他别笑了歇会儿,宋大人肯定回答您:我也想啊,你们谁能帮我把面皮扯平了?
迷迷糊糊一直折腾到二更天,终于结束了。宋临往桌上一趴,全身虚脱,连骂猪的力气都欠奉。
一人走来轻轻拍拍他肩膀,笑嘻嘻地说:“宋公子,家母有请。”
宋临像惊弓之鸟一样跳起来,抻着眼睛打量他,怎么看怎么像朱佑杭。宋临眼前一黑,心里哭号:怎么还没完啊?打发一拨又来一拨,还让不让人活啊?
双腿一软,顺着椅子瘫了下去。
瘫了就想躲过去?美得不轻!死了都要把尸首抬过去!王妃盼星星盼月亮眼巴巴地等了好几个月了。
找了乘敞轿,把宋临搬上去,一路晃晃悠悠抬进了内室。
屋里熏香浓郁,宋临靠着围屏“呼哧呼哧”喘粗气,茫然的眼神转了一圈儿,上坐一位中年贵妇,底下红围翠绕,两溜排全是上了年纪的贵妇。软榻右侧一架锦屏,屏后影影绰绰人头攒动,估计全是大姑娘小媳妇。
宋临心说:一不做二不休,干脆跪下来得了,能搪塞过去最好,搪塞不过去我就装傻。
真是没想到,跪了一盏茶的工夫,愣是没人理他。宋临腿也酸了膝盖也疼了肚子里的酒“噌噌噌”眼瞅着往上翻腾了,王妃正眼都没瞧,掠着茶叶漫不经心地问:“你就是宋临?”
宋临叩头,“正是小人。”
“把头抬起来。”
宋临抬头,王妃掀眼皮扫了一下又转回茶杯上,“长得也不怎么样嘛,你怎么把小杭勾搭坏的?”
宋临恨不得直接翻白眼给她看,一口闷气憋在心里,脸立刻涨得绛紫,急忙低下来。
王妃接着说:“小杭出类拔萃,九岁就被佛祖相中了,赏了苹果和桃子,这一辈子定然平步青云大福高寿,你跟着沾了不少光吧?”
这话说得宋临牙根直发酸:您儿子多厉害啊!干吗还平步青云?您儿子是孙大圣,站在筋斗云上都翻了十万八千里了!您儿子肯定高寿,寿星老头见了他都得喊“先生在上请受晚生一拜”!您儿子九岁就被佛祖相中了,所以他就得跟和尚似的打一辈子光棍!
当然,这话只敢腹诽不敢挑明。
王妃摆了摆手,“赐坐。”宋临老实不客气。
王妃叹气,“我家小杭从小腼腆遭人欺负,直至今日,每次回家都要躲在老身怀里痛哭流涕。京城里人际复杂,他吃了上顿没下顿,现在瘦得比小鸡仔还轻……”
宋临一个没忍住,偷偷翻了个白眼:又来了又来了!夫妻俩一个德行!您说这话谁信?您家那腼腆的小鸡仔儿子在京城整个一横行霸道的地头蛇!
王妃掏手绢拭了拭眼角,语调一转,冷冰冰地说:“宋公子,老身不知道小杭怎么被你骗去的,既然事已至此,老身自认回天乏术,也只好认了……”
话音未落,屏后一个娇俏俏的声音不知对谁低呼:“你找死!二哥要是知道,笑眯眯地把你扔进长江,谁敢拦着?”
宋临偷偷抬眼,中年贵妇跟没听见一样。
听听!听听!这才是对您儿子最中肯的评价!你们老两口少跟我打马虎眼。
王妃说:“以后你要是有什么对不住小杭的闲言碎语传进我耳朵里,老身可不依!”
宋临被气糊涂了,作揖,笑说:“您放心!小人就是个软柿子,由着尚书大人捏扁搓圆。”
王妃深深看他一眼,笑了,拉住他的手,拍了拍脸颊,“你这孩子,不迂腐不沉闷,怪不得小杭夸你。别怕别怕,小杭欺负你就告诉我,我给你撑腰。”
得!打完棒子又给甜枣。宋临完全无动于衷,脸上装得诚惶诚恐地道谢。
底下一众妇人见气氛融洽了,纷纷上前攀谈,拉着宋临七嘴八舌:“多精神的孩子。”“来,叫婶婶。”“小杭非常温和,是个顺毛驴子,要跟他来软的。”“四婶,您这话错了,小杭软硬不吃,不过,还是非常讨喜的。”……
宋临唯唯诺诺,光点头不说话。赚了一大笔见面礼,胡搅蛮缠了一个多时辰,终于突出重围杀开了一条血路。
第二天,逃也似的北上回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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